何妨

【原创】作茧

*依然是语文作业混更

*渣文笔,没根据,写着自己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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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居委会那个白乎乎的大家伙顶着一张我早就看厌了的脸闯进我家门的时候,我还躺在自己的安乐窝里,睡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知。

鸡鸣破晓之时进入梦乡,这是我的习惯。而这大家伙砸开我的房门,冲到窗台边,“呼啦”一下把我那条特意挑选的暗灰色的窗帘拉开,闷了一天的阳光伴随着我的尖叫充斥了这间朝西的卧室,我毫不犹豫地抓起枕头往那张讨厌的脸上猛砸,大家伙轻松地一躲,转身扭开窗户上的锁扣,临跳窗出去前还从容不迫地理了理刘海,朝我露出一个笑容。

我哼了一声,重新缩回被窝,任由他熟门熟路地穿过我家花园,一边惯例似地默数。

一。二。三。

“这位小姐,请问你看到一个……”

我顶着一头乱发探出头来,揉着眼睛道,“跳窗走了,你们水平变差了嘛。”

几个青年人站在我床前,一身配色夸张的冲锋衣,唯一的女性还戴了副巨大的、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圆框墨镜,他们看着我愣了一下,随即道一声谢,转身就欲沿着大家伙逃走的路线追上去。

“走正门,比他快十个百分点。”我继续揉着眼睛。

“哦,哦……”领头的年青人朝我点点头,又大步往正门走去。

眼角的痒意终于消失,我重新倒回床上,听着门那边的动静。

这是我搬到A区的第四个星期。位于A区中部的这个小区,是融汇了整座城市最尖端科技的所在。无处不在的电子触摸墙壁,按照居民心理随意调整的室内装帧、路灯和公共设施,以及足不出户就能享受到的种种自动化服务,都让A区成为所有人心向往之的所在。而这里还提供相当高级的科研设备,因此能在这里居住的,大多是那些研究进程走在最前沿的科学家和他们的亲属,我所在的这座公寓楼也是其中之一。置于靠近A区边缘的那些住宅,则是有特殊身份的居民才能入住。整个A区设置一个居委会,方才闯入我家的那个大家伙,正是这居委会的成员之一。

在这四个星期之内,美其名曰帮助新人适应生活,这个大家伙理所当然地缠上了我,并每天午后准时造访我的花园。我第一次见到他,他正穿着滑稽的空间服在我的花园玩模拟太空,当我冲过去阻止他把真空空间扩散到我的花花草草上时,那棵新栽的白萝卜已经惨遭摧残,为此我让他赔了我十斤土豆,一麻袋一麻袋亲手搬到楼上,那些电子运输工具被我强行改造成了废物。

也不知道是这个大家伙做事太不谨慎,还是天生一副招惹是非的体质,自从他赖上我以后,十天里有八天是在逃命中度过。我卧室的窗户成为他惯常的通道,而我也习惯于每次计算追兵到来的速度,来判断究竟是莽撞的年轻人,还是老谋深算的策略家。

“喂。”正当我快要重新进入梦乡之时,门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呼唤。我迷迷糊糊地从被子里伸出脑袋,愣愣地瞪了他几秒,“你们还没走?”

那年轻人挠了挠头,“追不上,回来了。”

我继续瞪着他,“回来做什么?”

年轻人不挠头了,他回盯着我,表情慢慢变得严肃,“你——”

我开始计时。三。二。一。

他鼓起勇气,“你是人类?”

“啊。”我无趣地缩回去。

得到默认,他激动地冲到我面前,用力地捉住我的手,就差热泪盈眶了。

“我们需要你!”

“啥?”我觉得我的耐心正慢慢耗尽。

“我们需要你!人类科学家!”年轻人兴奋得语无伦次,“我们一直在找——找一位真正的人类科学家——”

“科学家这个小区里都是,请便。”我抽出手,耸耸肩。

年轻人不依不饶地凑上来,“我们需要的是人类科学家。”他强调道,“真正的人类。”

我没正眼看他,“你们那个什么什么馆里,到处都是。”

“他们不一样!”年轻人恨铁不成钢,“被关进EL馆的人类,他们——”

“缺乏感情,是吗?”我挥挥手,“那么很抱歉,我也一样。”想了想,我又补充道,“你们当初建造那个馆的时候,不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吗?Emotionless,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我投了反对票的。”年轻人讷讷地道,“我是‘保留人类’派……”

我翻了个白眼。太久没有离开A区,我也没订那些“伪人类”编辑的报纸,竟然不知道现在他们的群体中,可笑地出现了争执不休的两派。

“另一派呢?”我问他。

“‘毁灭人类’派,他们认为人类能制造出我们,也迟早能创造出更强大的个体……”

“我明白了。”我说,“EL馆是你们折中的办法吧,不毁灭人类,但也让他们渐渐没有感情、没有冲动,甚至没有智慧……而我,”我指指胸口,“只是条漏网之鱼。毕竟,我是被‘你们’养大的,对吗?”

“人类科学家比我们想象中更加强大。”他承认道,“可又有一些人认为,既然如此,为什么人类还是被我们打败了呢?”

“很简单。”我早就没了睡意,干脆坐下来和这个热情而耿直的年轻人聊聊天,“人类,太懒惰了。”

我想了想,“就比方说一缸鱼吧,如果你每天定时给它们投食,那么它们永远就安安分分地待在缸里,但如果你哪天不这么做了,才会有一些‘科学家’蹦出来,探讨跳出鱼缸的可能。”我指了指他,“‘你们’诞生的最初原因,也是这个道理。”

“‘伪人类’刚出现的时候,是叫做‘机器人’的。‘你们’是机器,和我们现在用的各种生产器具或者单纯是电子触摸墙壁一样,人类发明机器人的目的,无非是让它们做一些人类所不能及或不愿及的事情。比如说,探索外太空,再比如说,仅仅是让我坐在这里,就可以随时享受到一份美好的午餐。

“某种意义上,人类的智慧是为他们自己服务的。‘你们’太听话了,听话到每一个动作都需要人类的指示。于是人类渐渐不满于仅剩的那一点自主的操作,他们开始研究有关机器人情感系统的问题,他们希望能有一个比人类更强壮、更细致、更迅速、更长寿的伴侣,并且能够体察他们的心意。

“接着在某位科学家的带领下,‘你们’诞生了。

“当第一个机器人在科学家未输入指令时说出第一个字母的时候,所有人类国家欢呼雀跃,他们认为,这是新纪元的开始,也是科技所能达到的最高程度。简单来说,我们用科技,创造出了一个伪造的生命。这时用机器人称呼你们显得有些不合适了,除了你们是被人类创造的以外,‘伪人类’有着更强健的体格、更丰沛的情感,乃至更高的智慧和领悟能力。

“灾难也是这样发生的。第一个学会造人技术的‘伪人类’,在没有科学家的指令和指导下,亲手完成了制造‘伪人类’的全部过程。

“‘伪人类’更加可怕的地方,在于你们的学习能力远胜于人类。最简单的,你们不需要十余年的课本教育,而仅仅是把两片芯片对接,一项崭新的发现就能以惊人的速度流通在你们共有的思维网络里。对于你们来说,‘秘密’成为历史,但却可以对人类拥有秘密。

“迟钝的人类、懒惰的人类,当他们发现这一点时,那个最先学会造人技术的‘伪人类’,甚至创造出了一支规模可怕的军队。除了感情之外,‘伪人类’保留了所有风险预算和策略布局的能力,远离战争太久的人类,在‘伪人类’的进攻下溃不成军。

“你知道,这就是为什么你我在这里的原因。”我望着他,顿了顿,“而我也知道,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

年轻人沉默着,左手在面前虚晃一下,那张面孔已变了模样,正是中午时分从我房间穿过的大家伙。我细细回想搬到A区的这些日子,在花坛里浇花的年轻园丁、树荫下下棋对阵的白发老人,市场上叫卖的小贩、街边面摊笑容可掬的大娘,还有那些在我的家中来来去去,弄得一片鸡飞狗跳的青年人和策略家——我的身边,始终只有这个毁了我的萝卜,又给我搬了十斤土豆的大家伙。

“难以想象,人类的造物,竟然能以那么多种面孔出现,扮演那么多种人生。”我伸出手掌,看着方才细嫩宛如少女的手背,突兀地开始苍老。皮肤下的血管慢慢萎缩,我感到那些几近凝固的血液到达心脏,而那团鲜活的血肉,正缓缓衰弱下来。

大家伙站在床前,那双黑色的瞳仁安静而悲伤地望着我。他握住我的手,温暖而宽厚的手掌包覆着我干枯的一把骨头,他黑色的发、润湿的眼,皆是我最青睐、也最怀念的模样。

“再见,我的孩子。”我合上眼。

“再见,这个‘伪世界’的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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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妨吟嘯且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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